慣性定律

牆壁上，專屬寂寞的意念漫開，形成淡黑色的點點圓斑。斑點漸漸侵蝕著終究抵擋不了恐懼的白，以致幾處的漆開始產生剝落的狀況，這大約是跟窗外的灰相互呼應著。

它們的灰，竟大口地吞噬了整座城。一天當中有大半時間幾乎看不見溫暖的陽光，這讓我想到《Twilight》中成日陰雨綿綿的福克斯。從這裡望出去，夜空總是帶有淡淡的橘、紅交雜，因光害而產生的顏色，畫面卻是由灰黑色線條所構成。

窗戶上凝結的霧珠模糊了僅存的一點能見度，於是我既看不清外頭，外頭想必也看不清我。

「也好。」我將窗簾拉起，任由破舊的布料一次又一次地去吸收霧珠。

雙手既然放上了鍵盤，還要想靈感來了多少嗎？幾乎是習慣性地，夜晚房間只開一盞檯燈，挑選慵懶而鬆散的旋律播放；習慣性地，睡覺時總不經意將棉被拖離帶有濕氣的牆邊。牆邊，那是通往孤獨的深淵，倘若一個不小心可是會宛如泥沼般連人帶被給拖了進去，讓你連根骨頭都不剩！

然而我仍禁不住這股奔向孤獨的欲望，時不時的用手去撫摸它，唉！

這也不過是在邊緣罷！要進入，你可得開了你咿呀作響的房門，走出通道，再拉開並輕輕帶上總是半夜擾人清夢的鐵製玄關。你往下走，帶著旋轉的步伐一路向下，一層又一層。你不曾想過這會不會是通往地獄的途徑，帶你依舊憑著你最原始的渴望，最終摁下大門鈕，磅的一聲。

這聲響在深夜裡，是顯得多麼駭人！樓上的人們都眨著眼兒看，瞧！斷頭臺上的刀刃又落了，又一個自願者投進了黑暗之中。而外頭正是一個巨大的黑洞。

出去，無疑是被孤獨本體所包覆的了。這不正是你想要的？街上沒有個人認識你，而你也不認識他們。你漠然，他們瞅著你；你笑，他們也跟著笑。嘴角上揚，露出又尖又利的白牙，你發了慌，人人皆似一頭黑夜裡的獸，卻又分不清究竟孰人孰獸，猶如在園裡柵欄的兩端，看不清究竟哪邊是被觀察的對象。

於是你半帶著恐懼，想對衝著自己笑的那人問個究竟：

「吼？」

別擔心，這一切你都會習慣的。

這世界本來就存在著慣性。一旦被習慣所吸收，原有的異狀都將成為常態，於是我們最後都將分不清，究竟自己和別人又有何不同。

習慣寂寞的蔓延，習慣陰雨綿綿的每一夜，習慣在房裡點上小小的熱源，甚至會習慣看見那些一上公車就要找博愛殘障座坐的年輕女孩，或者會習慣和走在黑暗之中所看到的那些非人非獸相處。只有一點要記住，就是當對方換上什麼樣的外皮時，你也得跟著換，否則語言會不通。而這也將成為你的習慣。

或許這樣的慣性，會等到哪天我們習慣了所有習慣之後所停止也說不定。因為當世上所有的一切都同化成慣性之後，又有什麼能再成為習慣呢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