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小品】貝拉諾王國（下）

貝拉諾王國的第一條法律是：「倒退著走」。所有人只有是醒著的狀態下，必定要倒退著「行進」。東西掉在地面上，絕對不可彎下腰或蹲低身子撿起，身為貝拉諾人，一定要先倒立，然後，用雙腳垂下，挾起掉落的物品，再回復到原本的狀態。

貝拉諾人說話從不按理出牌，一定顛三倒四。悲傷時大笑，高興時發怒，生氣時不斷道謝，而接受感謝的人卻又得嚎啕大哭。於是，主婦們炒菜倒著下鍋不打緊，貝拉諾的牛得倒著拉，小貓小狗轉圈圈兒得改成翻筋斗，小孩們玩的球得背對背地投，更慘的是，老師必須趴在地上講課，學生們還要以「拱橋」方式聽課！倘若有人違反規定，無論男女老少，都必須站在城門大笑直到鼻涕流出來為止，十分殘酷。

事事都與他人相反的貝拉諾王國，理所當然地，在太陽出現時，他們屋裡睡覺，等到月亮出來時，家家戶戶才出來工作。這點，連國王都不例外，因為他只在晚上批改奏章。

也許你會問，既然是晚上才工作，那耕種怎麼辦呢？難道大半夜的，農民還要拿著火把，倒著耕田嗎？

沒錯，在國王嚴格的法律之下，就連稻米都能倒著生長。這種稻米經過品種改良，噢不，依照貝拉諾律法，我們該稱之為「品種退化」。經過品種退化的稻米，已不稱為「稻米」，而叫「米稻」，這些米稻在每晚月光照射之下，成熟時的顏色並非我們所熟知的金黃色，而是亮銀色。從遠處看，就像是一根根水銀佇立在田中，閃閃發亮。

你不禁懷疑，這種米，香嗎？別問我，因為我不願再記起那種味道。

不過，雖然王國的法律嚴格而殘酷，但是貝拉諾人也有可愛的地方。在他們一出生時，必定是引以醜惡的面貌來到這世上，嬰兒們不哭，只像個老人般嘿嘿地笑。那是他們最為年邁的容貌，皺紋、老人斑，皮膚毫無彈性、光滑；然而隨著時間的流逝，貝拉諾人身材愈趨高大，體格越來越壯，他們的肌膚卻一日比一日具有彈性，一年較一年更有身材曲線，待至最為年長的時候，皮膚幾近吹彈可破。

同樣返老還童的不只是生理，還有心理。在享受越來越多青春所帶來的愉悅中，貝拉諾人每天都顯得相當有朝氣。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，貝拉諾人皆帶著完美的軀殼與喜樂的心情緩緩「趴」進自己的棺材中，一邊享受著土地的氣味，一邊流下感謝的淚水，沉沉睡去。

這些在我們看來近乎不可能的規定，卻對長期居住在貝拉諾王國的人們來說，如同呼吸般簡單。當我們進入到貝拉諾的國度裡時，也許會對他們奇異的風俗感到訝異萬分，甚至感到驚駭莫名，因為你絕對無法想像，在一間國小教室裡，居然會有一名身材高大的兒童趴在講台上，一邊蠕動一邊對著整間的嬌小老頭授課。然而，我能告訴你，在我於貝拉諾王國度假的日子裡，我最喜歡參觀的，是他們的葬禮。

（全文完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