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張張的臉譜圖騰——
人類、野獸、人類、野獸。
清澈的瞳仁——
人的、野獸的、人的、野獸的。
是誰?是誰在那裡叫著我的名字?
是誰在那裡乞求、懺悔、悲痛、絕望?是誰在躲著誰?
「怎麼辦?怎麼辦?」女人著急的在廚房裡來回踱步。不遠處傳來一聲獸吼,緊接著的,是個男人的死命尖叫。男人在屋外四處跑著。很快地,男人惶恐的叫聲便轉為一種絕望的哭嚎。
女人慌慌張張地拉著孩子往樓上跑去。她的眼裡只有無盡膨脹的恐懼。
是什麼追趕著她們?
女人來到了二樓,情急之下帶著孩子衝進了其中一個房間,同時反手將門鎖了起來——雖然這完全沒用。女人又急又氣的將牆邊的書櫃奮力扳倒,將其倒在門板上後,拖著孩子到另一頭牆角,絕望的癱坐在地上,哭了起來。
******
夢境到此結束。再一次地,我從這樣令人心慌的夢裡醒來。
自從見過山貓的異變之後,我開始在每個夜裡都會不斷見到這些場景。雖然看不清夢裡那些人類是誰,但是那種充滿血腥的氣味總是在我驚醒之後,真實地瀰漫在我鼻間。
這樣的夢究竟意味著什麼呢?
每天幫老約翰伐木的工作已經持續了兩個月,而我仍絲毫找不到任何能阻止這項計畫的方法。我只是一天又一天的做著重複的動作。
上週老約翰甚至興高采烈的和我提起,他打算在這裡建立起一個村莊,最好能蓋上一座森林遊樂園和商場,以吸引大批人類來這裡定居。當然了,這個村長的職缺由他來當,他將是這座森林的「老大」。
我嘗試向他說明,過度開發這片森林會帶來什麼樣的後果,那些原本居住在此地的動物們將面臨無家可歸的狀況。然而,老約翰居然高興的大笑:
「這個問題根本不是問題。我告訴你,小子,在商場上要怎麼做最賺錢你知道嗎?」
我搖了搖頭。
「就是搶得先機呀!只要能在對的時機第一個攻頂,那整塊大餅都會是我們的……啊!你年紀還輕,不懂事,現在就算跟你說那麼多也沒用,以後我再慢慢教你。」
我說,那所謂的「先機」是什麼呢?動物們又該何去何從呢?
「笨吶!這麼大塊的金子在眼前居然還看不到!……沒有家的動物,由我們幫牠們建造一個家不就好了嗎?」老約翰狡詐地笑著。
家?由我們幫牠們建造?老約翰居然幫動物們設想得如此周到!難道他的想法改變了嗎?
「不!傻瓜!我打算再建造一個動物園和馬戲團。那些『多出來』野獸們,如果能訓練,就派到我的馬戲團裡表演;而無法訓練的低等畜生,自然就放在動物園裡供人觀賞了。說那麼白,你還不懂嗎傻小子?這叫『物盡其用』!」
這算什麼?
能聽你話的,就必須在夜裡不斷忍受各種痛苦而不合常理的訓練,白天毫不休息地為你進行一場又一場的表演;那些根本無法負荷你折磨的動物們,則得待在鐵籠裡,日日夜夜受到人類的恥笑與羞辱,直到老死嗎?
想到這點,我不禁憤怒地握緊了拳頭。我是如此想改變這一切,然而事與願違,我始終沒能阻止老約翰的決定。如果那些森林裡的居民們能和我一樣變成人類,是不是能躲過這場災難?那些愚蠢、高傲而自大的人們,為什麼他們不乾脆成為和我們一樣的種類,好好體會「相互尊重」這件事有多麼的重要?
我睜開眼睛,看著倚在樹根旁的斧頭,心裡忽然升起一個念頭:
「難道只有殺死他,才能解決這一切嗎?」
老約翰和市長和那些政要們簽談合約的日子就在今天。
我緩緩站起身,拾起了一旁的斧頭,邁開腳步。
我詛咒你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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