無論我是誰，變成什麼樣子，那些致使我改變的是什麼、原因為何，都不再重要了。因為我必須活下去。
我猶如行屍走肉般的拖著腳步，打算回到山洞。
然而，就在離山洞不遠處，我發現森林居民們全聚在我的家門口。
「我們晚了一步。」
「那是你遲早要面對的。」賽巴斯托道：「所以我剛剛才要你找點東西來遮，最起碼你一下子要丟出去的東西不會太多。」
「噢是喔！」我不免苦笑。
森林居民們老遠見到我走過來，全都抓狂似地跑過來將我團團圍住。這個舉動還真讓我有點害怕。說也奇怪，第一次見到自己的同類還會產生恐懼，不對，不再是同類了，應該說本來就不是。
「人類，你！你是誰！為什麼跑來我們這裡？」啄木鳥在我頭上盤旋著。
「聽說你在湖邊干擾水獺的覓食，為什麼？我們這座森林的居民又沒有傷害你，你憑什麼這麼做！」難得露一次面的黑豹吉德也在我身旁繞來繞去警戒著。
聽黑豹吉德說完後，其他的居民們也開始你一言我一語的問起話來，場面一片混亂。
「各位，各位請聽我說。」我將雙手舉起，以示自身毫無威脅。不料這個舉動卻驚嚇到森林居民。他們下意識地往後跳開，臉上的表情更加憤怒了。
「其實我就是四不像。」我說。
啄木鳥：「你胡說！」
其他森林居民跟著起鬨：「對呀！對呀！怎麼可能！」
「一定又是一個要來捕殺我們動物的人類所編成的謊言！」山羌們跳著說。
「愚蠢的謊言！愚蠢的人類！」水獺 太太也補上幾句。
「各位！各位！」我好不容易才讓大家暫時安靜下來聽我說話。「我真的是四不像！剛剛我原本在湖邊練習飛行，可是不小心跌入水裡。我爬出來的時候就變成這樣了！」
動物們聽到我這番話，全都沈默了下來。許久，老劍齒虎從他們之中走了出來，說：「如果你真的是四不像，那就證明給我們看。」
「對！對！沒錯！」山豬一族在一旁幫腔：「如果你是，證明給我們看！」
「好。」我深深吸了口氣，緩緩地說：「平常我會拿不要的肉骨頭給老劍齒虎。」
「老字可以免了。」老劍齒虎皺起了眉頭，卻不得不承認確有這回事。
「水獺 太太平常最喜歡帶著她毛色美麗的臭鼬出門散步。」
「沒錯！」我看到水獺 太太眼睛一亮。我真是奉承啊！
「而臭鼬總覺得自己是隻德國狼犬。」
聽到這個秘密，眾居民不免吃驚。他們驚愕地望向那隻巨型臭鼬，卻見臭鼬搖起了尾巴、吐出舌頭，正「嘰嘰」地發出牠以為的汪汪聲。
居民們相信了。
「但是，我們要怎麼樣才能知道你不是透過其他管道，知道這些訊息後來欺騙我們？」長頸鹿約翰語帶懷疑地說。
「我為什麼要騙你，長腿叔叔？」
「因為我們這座森林有豐富的資源，對吧？」啄木鳥不僅想挑起我與居民間的戰爭，還在說話的同時往地面灑上一些肥料。我趕緊向旁邊躲開。
「你說這話就大錯特錯了。」雖然我一直記不得啄木鳥們哪隻是哪隻，但我決定反擊回去。「那個，在我頭上的誰？我告訴你，每個居民都有權利享受森林賜予他的資源，相反地，那些享用了資源又干擾別人，還不准他人取用資源者才是最可惡的傢伙！」
「你說什麼！」啄木鳥怒不可遏。
「我說，每天不分早晚在我家旁邊敲敲打打的，就是你們這一族！」
「你這……」啄木鳥氣得想往我頭上啄去，卻見老劍齒虎擋在他面前。
「等等，可羅利。」老劍齒虎瞇起眼，話中有話地對著啄木鳥說：「你現在動怒，那就是承認確實有這回事了。」
「什麼？我！」
「你就不要再解釋了。」老劍齒虎轉過頭來對我說：「如果你真的是四不像，嗯……你所知道的程度，就像在這座森林中已經生活好幾年的居民一樣。如果要說你不是四不像，我也找不到有什麼理由說你不是這座森林的居民。」
「可是，他是個人類！」啄木鳥可羅利不甘示弱地發聲。
「他是個人類沒錯，」老劍齒虎對著他說。「但是一般的人類怎麼能跟我們說話，而且光著身子什麼東西都不帶，就只弄了幾片樹葉在身上？」
老劍齒虎話到此處，所有居民都望向我的下方，讓我登時臉紅了起來，好不尷尬。
「如果說這要當紀念品，也未免太可笑了。在人類的社會中，是不允許讓他就這樣返回的。」老劍齒虎下了結論。
聽到老劍齒虎的分析，森林居民們不再感到憤怒與懼怕，反而有的是疑惑，紛紛向我更靠近了些，你一言我一語的問起話來。
「喂！你說的是真的嗎？」
「你真的是四不像？」
「你說你碰了那湖水，是我們常常去喝的嗎？」
「對我們有沒有影響？」
「那湖水有魔法？」
「不對吧？怎麼會是魔法？會變成人類，我想是病毒吧？」
「病毒？可是病毒會死吧？」
「你是說，四不像會死嗎？」
「烏鴉說出來的話真的就是烏鴉嘴，你少說兩句不行？」
「我還是很難想像這個人類就是四不像耶！」
「反正原本就是四不像了呀！」
居民們一陣大笑。
「會不會是……之前人類核能發電廠的輻射外洩引起？」
突然冒出來的一個問題，讓在場所有動物冒出一身冷汗。居民們轉頭一看，發問的是站在樹枝上的飛鼠鮑比。
沒有任何居民能回答這個問題，他們都害怕，也不想承認。但是，這個問題就像是引爆了大家心中的一個炸彈，將恐懼炸開了來，瀰漫在空氣裡。
「那，四不像……」一隻山豬楞楞地望著我，他的臉上寫滿恐懼。「你……身上是不是沾滿了輻射？」
此話一出，所有動物皆驚叫一聲，迅速向後退開，老劍齒虎也不例外。
「我、我也不知道……」我看著自己的身體，心頭也正疑惑。照樹精王說法，感染輻射，不是身體會承受不了而死亡，就是會產生突變。可是這種突變也太大了吧！
正想到此處，突然不知誰大喊起來：「有人類來了！有人類來了！快走！是人類！」
動物們聽到喊聲，紛紛一哄而散跑回他們的棲息地，並把我一個人丟在原地。
我看著從遠處走來的人，是個女子的身影。
當她看到我，不免一陣驚愕。我想她是把我當成在森林中的野人了。她深怕驚動到我，讓我做出任何不利於她的行為，因此緩緩地、一步步地靠近。
我對她來說，是多麼陌生！然而她對我來說，卻是如此熟悉。
「哈囉！」她怯怯地舉起一隻手打了招呼，並開始比手劃腳起來。「你……你會說話嗎？說……人話？」
「我會。」在回答她的同時，我也給她一個大大的微笑。
我感到這個舉動嚇到了她。我看見她的瞳孔瞬間放大，身上汗毛直豎，因此我也不敢再多做任何一個動作。任何生物只要在恐懼邊緣，受到任何一點刺激，都容易做出非理智性的行為。
然而，過了半分鐘後，她似乎因為我會說跟她一樣的語言而露出放心的神情。她又繼續問道：「你好。呃，為什麼你會在這裡？因為山難？還是飛機失事呢？」
「一直以來，我都是住在這裡的。」
「很少有人類肯久居在森林裡。」她露出疑惑的表情。
「生於斯，長於斯。」我攤了攤手。
「妳又為什麼來到這裡呢？」
「我來這裡，找一隻怪物。」她說。
「怪物？」
「嗯，他的名字叫四不像。是個會說人話的怪物。」
好一個怪物。我終於了解到她對我的想法。
「你找他做什麼，麗塔？」
「你！」她似乎嚇了一跳。「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？」
「我們認識嗎？」她問道。
「其實，我是……」
其實..我是---你的噩夢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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